敏纳娄什

1-2点这里 

03)

 

一团蓝色的火焰笼罩着路德维希。

 

他茫然地透过自己、看到胸腔里的一颗金苹果。他体会不到温度，只有莫名其妙的恐惧和幻觉般的大提琴乐声在他脑海里交织。

 

路德维希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胸口，想要把金苹果拿出来，当他触及到它的那仅仅是一瞬间，金苹果化作一颗巨大的蓝色心脏；路德维希能感到潮湿黏腻的触感。

 

他忽然回到了每一段过去：童年时与哥哥稚嫩而故作老成地玩着象棋游戏；父亲皮带边上沉重的枪械；第一回踏入社交圈，鼓起勇气向记不起面目的某位堂姐索求她今晚的第二支舞；在烈日炎炎的沙漠上行军；紧接着是铺天盖地打来的风与浪……这时候他才记起自己是谁。而心脏不断胀大，把他与他的种种幻觉一并吸了进去。

 

……

 

“醒醒、醒醒！”

 

路德维希睁开眼，拨开拍打着他的脸的龙尾。

 

“快醒醒，路德，通往布里奥西德尔的门在太阳升上山腰时就要关闭了。”

 

费里西安诺看起来倒是不慌不忙的。路德维希迟疑了一下，问他：“地精的居住地？”

 

费里西安诺肯定了这个结论。他的爪子刨开一堆财宝，才找到最下面的一枚硬币。发黑，上面雕刻着一个妖精的头像，同一面却嵌有宝石。透过宝石闪动的荧光，路德维希勉强看清了整个硬币的模样。

 

“这是什么？”

 

“你们和地精都叫它钥匙。”费里西安诺回答。

 

他把钥匙扔在狭小的空地上，吐出火去烧它。火刚挨到它，立刻变为一团绿色的光，很快就和硬币一起不见了，留下一个地面上的洞口。

 

“路德，”费里西安诺用四肢把他包在怀里，“我们现在要进去。不要乱动，你会摔死的。”

 

龙跳进了洞口，路德维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过了不知多久，他才看到下方的一片亮光。

 

“那就是布里奥西……德尔？”他在脑袋的嗡鸣里不由得把声音提高了几分。

 

“对！”费里西安诺听起来很兴奋，甚至还吹了声口哨。路德维希在眩晕里也顾不上对龙的口腔构造感起兴趣。

 

他们终于到达了底端——精准地掉在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房顶上，他们的降落发出了轰然巨响。地精们皆沉默了，纷纷往这里投来视线。

 

“一头龙！”有人惊叫。

 

“他看起来很小，老赛尔就能抓住他。”

 

立刻有人呵斥：“放尊重点！——那是瓦尔加斯阁下！”

 

“我们凭什么要对一个毛头小子毕恭毕敬？”

 

“你要是不乐意，就滚回下面去挖矿吧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下方传来，路德维希的头晕缓解了不少，他向下面看去，声音的主人就站在底下。

 

地精看起来和故事书上画得差不多，大概有半人高，浑身毛茸茸的，却还都穿着古代式样的衣服。

 

老地精也注意到了路德维希，它（看不出性别）随即抬高了音量：“您带了人类来？大人，您知道这是违规的。”

 

费里西安诺毫不在意：“我们等会儿就走。”

 

老地精叹了口气：“好吧，您下来吧。要是换了别的瓦尔加斯，我是说您的兄长大人，我们的市政厅就又毁于一旦了。”

 

 

 

4)

 

路德维希如同置身幻境。

 

地精们的房子乍一看有点儿都铎式的古朴，却精巧地在各处插上不知作何用意的金属制零件。很是喧闹，这些小怪物们摆着摊做买卖，到处是他听不懂的吆喝声，空间很宽阔，他抬头看，能看到头顶的各色矿石发出星河一般的光芒。

 

“我们不像人类一样，离了阳光就变成孱弱多病的废物。”拄着拐杖走在前面的老地精回头，冷哼一声向他解说，“只要还有矿石，我族就得以长存。”

 

“虽然很不欢迎，但你有幸来到了布里奥西德尔的第一层，珈那。‘中心’的意思。”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，“多亏了瓦尔加斯的小少爷，你应该向他致谢。”

 

费里西安诺用尖尖的指甲勾了勾路德维希的袖子。

 

龙的尾巴偷偷卷走旁边地摊上的一大块钻石，留下他之前不知道藏在哪儿的一朵小雏菊——对地精来说，这简直比清新的空气还要珍贵。

 

“我们要找一个最伟大、最能干的工匠来替路德修他的——呃，是什么来着？”费里西安诺把目光投向路德维希。

 

“船。我的船，它是一艘单桅……”

 

老地精不耐烦地打断他：“好了，还用不着人类来替地精介绍机械。”

 

老地精带着他们绕了不少巷子，最后走到一座玫瑰色的小屋旁。这幢房子没有门，只是围着油乎乎的一块暗绿色门帘，费里西安诺刚踏出脚想往里进，几道闪着光的蓝色射线就立刻把门封了起来。

 

“小心点儿，小子。赛尔的门框会把你撕成碎片。”

 

路德维希往回看，发现老地精不知何时离开了。射线也消失了，路德维希掀起门帘，他随后发现自己的手沾上了黏糊糊的一层黑色，可能是油，但没什么东西能让他擦擦手。

 

他不自在地把手背过去：“打扰了，阁下。”

 

“别废话，你是来修什么的？”

 

“我们修船！路德的船。”费里西安诺终于能进来了，故意把“船”这个字嚷嚷得格外大声。

 

龙的身躯把小小的空间挤满了，甚至把几个零件从门口的柜子上挤下来。可能名叫赛尔的地精不悦地瞪他，费里西安诺微笑着看了回去。

 

“好吧，地精从来不向瓦尔加斯收费。你有材料吗？”

 

“没有。”费里西安诺直截了当地说。

 

赛尔叹了口气：“那你就还像你哥一样，帮我给房子添添火。”

 

费里西安诺被打发去地下的工作室，路德维希不禁觉得“地下城市里的地下室”这个说法有点滑稽。他原想去帮帮费里西安诺，不知为何，和那头幼龙待在一起会让他稍微放松些。但赛尔叫住了他。

 

“年轻人，”地精的语气很平和，“你和那头瓦尔加斯相处得好吗？”

 

“很好。呃……”路德维希斟酌了一番措辞，“有点麻烦，但是他很好。他是我见过最好的龙。”虽然他也只见过这一头龙。

 

“比人类传说里的要好，对吧？”

 

路德维希很赞同这一点。

 

地精哈哈大笑：“龙一直都是这样的，他们就是爱惹麻烦、但本性又不坏的家伙。以前，除了人类，谁都很喜欢他们。你们人类谁都不喜欢，连最无害的宁芙都要被污蔑为女巫，赶尽杀绝。但说到底，女巫又有什么不好？”

 

路德维希不了解，所以他沉默了。

 

“珍惜那个小东西吧，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。”

 

“走吧，你叫什么来着？哦，路达——”路德维希没有纠正他，赛尔从椅子上跳下来，路德维希才发现他的双腿完全覆盖着一层铁皮，大概就是铁铸的，“小瓦尔加斯要干完活了，我们回地面上去，让我看看你的船有多精妙。”